(一)
齊齊哈爾地處東北,四月本該是春意濃濃的時節(jié)白筹,但在這座北方小城智末,卻依舊是嚴寒如冬。
那年因為出差曾多次前往徒河,第一次去的時候是10月初终息,住宿的一家賓館旁有一條小街,整條街的地面上都是一層約為20公分厚的冰逆皮。
去之前剛下雪不久(相信應該是全國最早下雪的地方)苞也,每次出門都要小心翼翼的走,生怕一個趔趄一下,就得去醫(yī)院報到……
我目睹著那條“冰街”每天略微融化一點纵穿,經(jīng)過一夜下隧,第二天又接著凍回原樣,由白變黑……
直到第二年四月份谓媒,徹底離開時淆院,那條“冰街”依然保持著我剛來時的模樣,沒有任何變化句惯。
我?guī)е欣钔帘纾艉舻暮L走向火車站,盡量將自己包裹嚴實抢野,除了眼睛和手拷淘,不留任何一處皮膚在外。
即便如此指孤,仍然感受到陣陣寒意启涯。
出生于南方小城的我,并不喜歡這里的氣候恃轩。
火車站不大结洼,人也特別少,明明天空掛著有些刺眼的太陽叉跛,卻依然很冷松忍,大家都將自己捂得特別嚴實,沒有人說話筷厘,除了偶爾有幾聲鳥叫……
快到門口時鸣峭,我看到一個杵著拐杖賣身份證套的老奶奶,她穿著厚實的深色大衣酥艳,戴著帽子摊溶,用圍巾將臉包裹住,只留下一雙睫毛掛滿白霜的眼睛玖雁。
步履緩慢更扁,每移動一步,都要先用左手將拐杖往前輕輕一放赫冬,雙腳再顫顫悠悠的摞動浓镜。
然后再伸出另外一只干枯黑瘦的手,將手里的身份證套遞到每個路過的人身邊……幾乎所有人都逃避似的繞開劲厌,或者視而不見膛薛。
我急速走過后,站在門口补鼻,回過頭看著廣場上稀稀落落的十幾個人哄啄,周圍一片枯黃……
老奶奶似乎習慣了周圍人冷漠雅任。她顫顫巍巍的一步步摞動,一人經(jīng)過咨跌,再將手緩緩伸到另一個人跟前……
而手中的卡套卻還是那么多……
頓時鼻子一酸沪么,那一刻我才感受到齊齊哈爾真正的寒意……
(二)
2010年在深圳工作,周末休息時跟女友去某條步行街吃飯锌半。廣東的夏天一向炎熱禽车,尤其是中午,出門走不了幾步就汗如雨下刊殉。
吃著冰激凌殉摔,拿著小折扇,站在樹陰底下记焊,炙熱的暑氣才稍稍有所褪去逸月。
離樹陰不遠就是一個十字路口,四周排列著沃爾瑪遍膜、家樂福碗硬、SM、新華書店……特別的繁華捌归,因此十字路口的人跟車特別多肛响。
中間柵欄處有兩塊“半島”岭粤,各安裝了兩個信號樁惜索。
1、左邊那個信號樁下剃浇,坐著一個約60歲左右的老奶奶巾兆,身上有不少污垢。
她穿著深藍色上衣虎囚,頭上搭著一條毛巾角塑,滿臉都是歷經(jīng)生活滄桑的皺紋,瞇著眼睛淘讥,低頭似乎昏昏欲睡圃伶。
在她前面鋪著一塊布,上面放著一些老式的打火機蒲列、鞋墊窒朋、鞋帶、松緊帶蝗岖、橡膠繩……顏色不太時尚侥猩,全都是一些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才流行的小商品。
我還是在很小的時候看到有人賣過這些抵赢,記憶中早就模糊……但現(xiàn)在卻依舊出現(xiàn)欺劳,還是在深圳這種快節(jié)奏發(fā)展的城市唧取,怎么還會有人賣這些東西?
尤其是10年的時候划提,互聯(lián)網(wǎng)就已經(jīng)興起枫弟,大家開始習慣網(wǎng)購……
毫無疑問,幾乎沒有一個人停下鹏往,哪怕是側(cè)目看一眼的人都沒有媒区,即便人流特別多……
每個人都是行色匆匆,快速穿過那個紅綠燈掸犬。
老奶奶似乎也已習慣這種狀態(tài)袜漩,她瞇著眼睛,只是盯著那些要賣的鞋墊湾碎、松緊帶……看有哪一雙腳會突然停留下來……
其實換做一些“聰明”的人宙攻,會在旁邊放一個紙盒,直接乞討介褥,一天下來都會有不少收入座掘。
但她并沒有這樣,透過那些小商品柔滔,我似乎看到了一個老人生命中最后的堅持跟倔強……眼眶一下變得濕潤……
尊嚴和人格才是人為什么要活著的原因所在溢陪!
2、右邊那個信號燈下跪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女人睛廊,前面擺著一個小鐵盆形真,里面稀稀落落有幾個硬幣。
在她的旁邊放著一塊布超全,布上面躺著一個男孩咆霜,一個女孩,約有四五歲嘶朱。衣服上全是污垢蛾坯,鼻涕干裂成癤,黑色的汗水印記一道道掛在臉上……
兩個小孩側(cè)躺著疏遏,一邊吃著手指脉课,一邊漠然的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,那神情仿佛是看著另外一個陌生的世界……
每個光鮮亮麗的都市男女财异,經(jīng)過那里時倘零,都會特意繞開,生怕那些孩子看到自己后會撲上來宝当,抱著自己的腿……
我當時就在想视事,即便自己再苦再累,又怎會忍心自己的孩子遭受這種苦難庆揩?
小小年紀遭遇一個個路人嫌棄的表情俐东,長大后留下的童年陰影又是多么巨大跌穗?因心理創(chuàng)傷而造成的個人性格扭曲,對未來的人生又會有怎樣的影響虏辫?(如果他們能順利活下去……)
這個女人或許是騙子蚌吸,背后說不定有一個拐賣人口的團伙,而她砌庄,很有可能也是一個受害者……
又或者她家里遭遇了什么變故羹唠,比如丈夫去世?比如家人身患重癥娄昆,正躺在醫(yī)院里等著治療費用……
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佩微?
女友路過那里時,也是略微皺了一下眉頭萌焰,拉著我趕緊離開……
(三)
我有一個姑姑年輕時嫁到山東哺眯,她是我父親的表妹,按我們家的叫法應該是叫表姑扒俯。
有一年我去山東辦事奶卓,恰好就是她所在的那座城市,而工作的地點離她家又剛好相隔不遠撼玄,去拜訪她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夺姑。
說真的,表姑嫁到山東后掌猛,由于距離太遠盏浙,平時很少有親戚去看她,見到自己遠在成都的表侄子登門拜訪留潦,自然是特別高興只盹,非要我住下辣往,等事辦完了再走兔院。
原本怕給她添麻煩,因此早在出發(fā)時就定好了酒店站削。幾番推辭下來坊萝,她依舊不肯,無奈只得住下许起。
表姑的家是一棟待拆遷的老舊小區(qū)十偶,位置不是太好。幾日下來园细,我發(fā)現(xiàn)她家后院的樓下有一個破舊的木頭房子惦积,爛掉的地方用塑料紙遮擋。
每次都有一個老奶奶拿著撿的紙皮猛频、塑料瓶……進進出出狮崩。
我問表姑蛛勉,她是誰?怎么住在那里睦柴?現(xiàn)在天氣這么冷诽凌,那里面又沒有暖氣,這個冬天她怎么過坦敌?
表姑嘆了口氣侣诵,緩緩對我訴說她的故事。
原來老奶奶年輕時狱窘,是她們村遠近有名的一枝花杜顺,在老家認識了自己后來的丈夫,結(jié)婚后就跟隨丈夫到這座城市謀生蘸炸,開了一家賣早點的小店哑舒,接著有了兩個孩子,日子過的也還不錯幻馁。
后來丈夫被檢查出直腸癌洗鸵,為了給丈夫治病,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仗嗦,并轉(zhuǎn)讓了早餐店膘滨。
但結(jié)果還是沒把人救回來,反而欠下了不少債稀拐。
辛辛苦苦一個人還完債火邓,把孩子養(yǎng)育成人,本以為苦日子到頭了德撬,沒想到兒子又因為一場疾病去世铲咨,女兒又遠嫁他方……
“那她怎么不去她女兒那里?這樣一個人住蜓洪,要是有個頭痛腦熱的該怎么辦纤勒?”
“唉!她女兒家境也不富裕隆檀,隔的遠摇天,養(yǎng)著兩個孩子,又得照顧生病的公婆……她不愿意拖累女兒恐仑,自己一個人搬到這里住泉坐,已經(jīng)有十多年了,也算是老鄰居了……”
……
余后的一段時間裳仆,我仍然會每天遇到她腕让,早早起床去撿廢品,晚上天黑才回來歧斟。
有一天下午纯丸,我提著一點菜回家時司训,剛好碰到她。也許是常骋耗希看到我同表姑買菜壳猜,又見我每天從樓上下來,她似乎認出了我滑凉。
她佝僂著身子统扳,兩手拖著兩個大蛇皮袋,身上穿著肥厚的棉襖畅姊,頭上包裹著一條淺藍色的頭巾咒钟,黑瘦的臉上滿是密密的皺紋……
“干啥去啊若未!”她帶著濃重的山東口音朱嘴。
“我回我姑姑家!”
她笑著點點頭算是回應粗合。11月的山東已經(jīng)非常寒冷萍嬉,那天沒有太陽,天氣特別陰冷隙疚。
我看著地上的落葉被風吹起壤追,打在她那瘦小的身上,佝僂的背影越來越小供屉,直到消失在她那低矮的小木屋……
眼眶瞬間濕潤……
前幾天接到表姑的電話行冰,告訴我那個老奶奶已經(jīng)去世了。
剛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伶丐,后來她說就是以前那個住小區(qū)樓下窩棚的人悼做,我才回想起是她。
好幾天都沒人見到她從屋子里出來哗魂,進去才發(fā)現(xiàn)肛走,才發(fā)現(xiàn)人早就涼了……
生活!為何你總是如此的殘酷啡彬?